AI時代的發明者、創作權及正誤

二十、二十一世紀之交，在網絡發展的同時，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 AI）時代也隨着興旺起來。人類繼蒸汽、電氣、電子之後，進入了第四次工業技術革命。以知識傳播而言，吾人經歷了印刷圖籍—百科全書—網絡搜尋而進步到依靠AI來快速存儲、獲取各類資料訊息。自己從泉州—廈門—北京乃至香港，經過讀書—教書—寫書—編書—出書及編製網站的歷程，學會中文打字—鉛字排版—照相植字—電腦編輯的一些技能。爾今已邁入八八的老年，雖然也得略加學習跟上時代，但總想利用有限的餘生做些AI不能完成的活兒。原來在四、五十年前，本人曾用整整七年光陰閲覽了“廿五史”、“十通”等二百五十多種古籍，抄錄了一百五十多萬字的有關對外交通資料，包含了五六千個外國地名。除了編成《古代南海地名匯釋》（有簡體印刷本及網絡繁體版），近年來還在將全部文字資料打成繁體電子版的“七海地名資料匯編”並親自加以校訂。這些資料自然如自己早就申明的“版權無有，翻印不究”，奉獻給世人。但當校對完約三分之一並上網時（A至K），一個問題突然閃過腦海：自己從親身閲讀—親手抄錄—請人打字—親自校訂再到獨力上網，足足耗費了十年時間（不計自己付費打字），實可謂“十年磨一劍”，而Ai系統也許不要一個小時，就可全部化爲其所有。到底是自己笨了，還是AI太聰明了？在想通這個問題前，自己就暫停把餘下的三分之二資料上網了！

毋庸諱言，AI的出現是人類科技的極大進步！而且AI肯定比人類的個體（包括學術名人、科學家個人）強。試想，一套《四庫全書》收有經史子集3,500多種書、凡79,000多卷，任何學者個人都無法完全掌握，但如由AI輸入，則可回答各書的内容。不過，AI肯定贏不過人類的整體：首先，其所輸入内容都是人類古今的成果；其次，如果學者個人有新的發現而未被輸入，則AI就無從瞭解了。況且根據目前的發現，AI尚未具有由此及彼、由表及裏的聯想、思考等創作研究功能。機器人一時間或可贏過世界棋王，一旦某賽手擁有新招數就難以逆料了。因此，吾人仍應重視作品、產品的發明者、創作權問題。自古以來，凡發明、發現一般均署有作者之名，並有專門的法律保護其版權。一套百科全書，為顯示作者的權威性，往往表明作者之名。電腦上的百科全書，如“維基”(Wikipedia)、“百度”(Baidu baik)，通常也列出注解及參考資料來源。未來AI資料應亦當如此。讀者在引用時，也得注明出自何家的AI。更重要的是，網絡版權法律要着手定明AI資料如何保護版權及追責的問題。

除了問責、追責外，應用AI資料，還有一個如何識別其正誤的“準確性”問題。AI既然輸入各國、諸族、個人的各種資料，然未能聯想、變通，也未必能判斷正僞，往往局限於資料提供者的立場、觀點及知識、科學水平。例如鴉片戰爭爆發及香港被佔時間，或標爲1839（英軍登陸香港），或繫於1840，或以1842南京條約爲準。日本對南京大屠殺及受難人數，中日兩國也大相徑庭。甚至漢語簡繁體不同，其結論也殊異，如有人問近代某某人是否獨裁者，繁體字AI說是，簡體字AI答No。似此等等，不一而足。假若AI資料標明資料提供者，既可保護版權，也可做到文責自負,更可讓讀者易於做出較妥貼的結論。還有一個如何選擇範文的問題，隨着電腦及通訊、網絡的普及，人人均可當歌手、舞者、演員及作家，但還有一個標準化的要求，AI能否協助達到各方面真善美的難題，吾人亦於此寄以厚望。

【另可參見拙文〈手機、手腦時代的中文寫作問題〉，2013年3月28日（https://www.world10k.com/blog/?p=2305）】
[ 南溟子於2025年3月21日]

寫完數段，猶覺言猶未盡。觀之人類歷史上的產品，無非“内容”與“形式”兩項要求，或可謂“智識”和“能力”。AI雖被稱爲「人工智能」，唯以目前的水平而言，仍與印冊、電腦、互聯網一類，偏重於科技能力方面，不能取代人類整體的智識創造。俗話說，電腦不不能取替人腦，吾人切不可忽視人類整體的偉大創造力。記得1999年自己擔任《中華萬年網》總編輯時，就主張以“歷史爲本，教育爲任，科技為用”，並提出“舊酒新瓶”論。21世紀初在拙著《南冥集》寫道：“自墮入羅網、權當網民後，體會良多。對圖書這種舊載體開始感到有些厭倦，養成了天天上網的怪習慣，卻發現時下青年人與老年人各自對互聯網的看法，都存在不同的‘誤區’：許多年輕人視不願學習上網者為食古不化的老頑固；不少中老年人將網絡所登視同垃圾文化。自己則持一種中和的態度，認為網絡文化乃歷史的必然，但其成功端靠新老互補、虛實結合。自己採用了‘新瓶舊酒’這句話：新的媒體或載體須靠年輕人去設計、推動與建設，但其內容仍是人類不朽的文化財富，須由富有經驗的學者來審定、把關，畢竟薑是老的辣、酒是舊的醇，但青出於藍也定將勝於藍。本著上述體會，自己將永遠堅持揚長避短的精神，一面積極學習新技術、新事物作不斷前進的動力，一面固守文史知識與出版經驗為安身立命之地，做到二者相得益彰、優勢互補。”（https://www.world10k.com/blog/pdf/MS.pdf）

此外，在二十年前的2005年，筆者也寫過〈電腦對現代世界的影響〉，提出“電腦科技不能取代自己腦中知識的積累﹐而且在運用電腦資料的同時還要解決校訂錯誤及防止抄襲盜版等問題”，姑且引錄於下，也一並供參考及指正：“電腦的發明﹐是人類在20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自從有了電腦﹐人們借助類似「機械人」的指揮﹐使衣食住行各種工具乃至農場﹑車間﹑公司﹑課堂﹑戰場﹐均全盤實現機械化﹑自動化。尤其是經由電腦傳送的無線互聯網﹐更被譽稱為繼圖書報刊﹑廣播電台﹑電影電視後的「第四媒體」。透過互聯網﹐我們可以隨時隨地﹐見到地球另一邊的親友並與之傾談。由於電腦的出現﹐使人類節省了不少人力﹐大大提高工作﹑學習的效率﹐並向太空不斷地探索。但凡事有利必有弊﹐電腦的幅射對人體有害﹐不可長時間沉醉其旁。另目前科技的發明尚未根本改變人類身心的結構﹐電腦的記憶不等於人腦本身的聰明﹐僅掌握電腦科技不能取代自己腦中知識的積累﹐而且在運用電腦資料的同時還要解決校訂錯誤及防止抄襲盜版等問題。在電腦普遍應用的同時﹐尚有一必須密切留意的問題﹕如何防止利用電腦來作奸犯科﹖其中包括以機械人操縱自動武器來侵略別的國家﹑殘殺其他民族。至於過分依賴電腦也要克服﹐否則一旦電腦失靈﹐如何面臨黑暗和斷水﹑斷電等等難堪的處境﹖儘管如此﹐人類既能發明高度的科技﹐也必然會不斷改善自身和家園─地球的環境。在這方面﹐電腦始終是我們可以充分利用的助手﹗”（https://www.world10k.com/blog/?p=101）

[本篇續文作於2025年3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