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漢武帝時張騫通西域後,中國同中亞、西亞各國即逐漸有了正式的官方來往,經濟、文化等方面的聯繫與交流也日益密切起來。張騫在大月氏時就聽到當時西亞大國安息 (Parthia)的一些情況,後來又曾遣副使前往聘問。《史記》之《大宛列傳》及「兩漢書」之《西域傳》均載有烏弋山離、安息及其西面條支的國情。

《漢書.西域傳》云 「皮山國……西南當罽賓、烏弋山離道」,「自玉門、陽關出南道,歷鄯善而南行,至烏弋山離,南道極矣,轉北而東得安息」。《後漢書.西域傳》對這一條「罽賓、烏弋山離道」之敘述更加完整:「自皮山西南經烏,涉懸度,歷罽賓,六十餘日行,至烏弋山離國,地方數千里,時改名排特。復西南馬行百餘日至條支」。此即自今新疆境內之皮山經葉爾羌河流域一帶的烏,抵達罽賓﹐亦即今克什米爾(Kashmir),然後再前往今阿富汗(Afghanistan)西部和伊朗一帶。烏弋山離應即亞歷山大里亞(Alexandria)之異譯,故地在今阿富汗西部之赫拉特(Herat)。蓋亞歷山大大帝每征服一地均以己名名該地,故原亞歷山大帝國內稱Alexandria之地甚多。至若排特,應即撲桃、番兜等之異譯,係波斯語稱安息Partu之對音,或專指安息之都城。

安息在今伊朗,其地曾先後隸屬波斯帝國、亞歷山大帝國和塞琉西(Seleukos)王國。公元前250年左右,帕提亞(Parthia)人在阿薩西斯(Arsaces)統領下取得獨立,建阿薩西斯王朝,漢人所稱安息即Arsaces一名之音譯。《史記》云,「安息在大月氏西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麥,蒲萄酒。城邑如大宛。其屬小大數百城,地方數千里,最為大國」。《後漢書》載其都為和櫝城(《漢書》作番兜城),或考為今裡海東南的達姆甘(Damghan)附近。武帝時,西漢王朝曾不止一次遣使訪問安息,其國王密斯利達斯二世(Mithriades II,前124一前87)熱烈歡迎漢使,並遣使回訪。「初,漢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將二萬騎迎於東界。東界去王都數千里。行比至,過數十城。人民相屬甚多。漢使還,而後發使隨漢使來觀漢廣大,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於漢」(《史記》)。

至東漢時,中國與安息的來往益形密切。章帝章和元年 (公元87年),安息遣使來獻師子、扶拔,師子即獅子,扶拔形類麒麟而無角。後來安息國王滿(蒲)屈(Pakolus II)又遣使於和帝永元十三年(101年)抵華,貢獻師子和條支大鳥。桓、靈間在華譯經的安世高傳即滿屈王之子。當時安息同漢朝、羅馬並為世界之三大帝國,而且它處於中國通往羅馬的「絲綢之路」之要衝,故中國與之通好意義頗為重大。

安息西面的條支,通常認為指亞歷山大部將塞琉古一世(Seleuko I,前312一前281)所建之塞琉西王國,初都塞琉西亞(Seleucia,在巴格達附近,底格里斯河西岸),後來遷至安條克(Antiochia)即今土耳其(Turkey)南部之安塔基亞(Antakya)。其領土原甚廣人,西起小亞細亞,東達伊朗高原之東部,後國勢轉衰,僅據有伊拉克或敘利亞(Syria)一帶。一說漢籍之條支與唐之大食,均為古波斯人稱阿拉伯人Tazi一名之對音,但無定論。《史記》、《漢書》云張騫通西域以後,武帝曾遣使至條支,《後漢書》載班超定西域後條支與安息等國重譯貢獻,然皆語焉不詳。《拾遺記》卷六提到「章帝永寧元年,條支國來貢異瑞」,該事不見正史著錄,又永寧係安帝之年號,故此種記載未可專恃。

在東漢與安息、條支交通之過程中,比較值得注意的是班超遣甘英出使大秦一事。據《後漢書.西漢傳》載,「和帝永元九年(97年),都護班超遣甘英使大秦,抵條支,臨大海,欲度,而安息西界船人謂英曰:『海水廣大,往來者逢善風三月乃得度。若遇遲風,亦有二歲者。故入海人皆資三歲糧。海中善使人思土戀慕,數有死亡者。』英聞之乃止。十三年,安息王滿屈復獻師子及條支大鳥,時謂之安息雀。自安息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蠻國。從阿蠻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賓國。從斯賓南行度河,又西南至于羅國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極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其土多海西珍奇異物焉」。甘英雖沒到達大秦,卻已行抵安息之最西界臨海處,其實離當時羅馬帝國國境已不遠了,惜因缺乏地理知識或安息人之阻撓而未能如願。通常認為甘英所臨之大海即波斯灣頭,也有的主張為地中海東岸。從上述記載的前後文來看,由安息西至于羅的路線應即甘英的行程,唯其今地之考證則歷來眾說紛紜,聚訟不已。

關於甘英之行程大致可以表述如下:英奉班超之遣,發自西域都護府治所龜茲的它乾城(今新疆庫車西南面),順北道經疏勒出蔥嶺,向西抵安息國都和櫝城,復西至阿蠻(Ecbatana,即今伊朗哈馬丹Hamadan),復至斯賓(Ctesiphon,在今巴格達東南,位底格里斯河左岸),由此南行渡過底格里斯河(Tigris R.),向西南抵達于羅(Hirah,在古巴比倫城附近,即今之希拉Hilla)。于羅在幼發拉底河(Euphrates R.)下游左岸,河下行不遠為波斯灣,所謂「甘英窮臨西海而還」之西海應即指此。

至於中國同非洲國家之交通,大致要到唐代以後才有比較可靠的記載。但漢代書籍提到的一些地方,也有人認為在非洲之東北部。例如《漢書.地理志》云「黃支之南,有已程不國」,已程不或疑為今埃塞俄比亞(Ethiopia)之異譯。另《史記.大宛列傳》提到的黎軒、《漢書.西域傳》的犁、《後漢書.西域傳》的犁鞬,或謂並非泛指古羅馬國家,而乃埃及的亞歷山大(Alexandria)城名之譯音,魚豢《魏略.西戎傳》之遲散、後來東晉時所譯《那先比丘經》中之阿荔散也都指該城。不過,上述這些看法,或則頗為牽強,或則尚非定論,姑錄於此,聊備一格。

 

 

 

 

 

 

陳佳榮“南溟網”(http://www.world10k.com)_教學研究_《中外交通史》
第二編  兩漢西域、南海交通孔道之開闢_第三章  兩漢同南亞、西亞及歐、非國家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