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政府所派的遣唐使外,當時日本民間尚有大量的留學生、學問僧隨同遣唐使或載商人船舶往來於兩國之間,他們對中日之間的文化交流也發揮了頗大的作用。其中最著名的有留學生阿倍仲麻呂、吉備真備以及學問僧最澄、空海、圓仁等。

阿倍仲麻呂(701一770)於開元五年(717年)隨第七次遣唐使來華,在長安「太學」留學,後以優異成績考取進士,遂仕於唐。他在中國初稱朝臣仲滿,後玄宗賜其名為朝(晁)衡。衡工於詩文,與名詩人王維、李白等為莫逆之交,王維稱讚他「結髮就聖,負籍辭親,問禮於老聃,學詩於子夏」。入唐三十餘載,阿倍仲麻呂時常懷念故國親友,曾寫下 《長安望月》之詩:「遼闊長天玉鏡升,仰首遙望動鄉情。猶是當年春日月,曾在三竺山頂明。」至天寶十二載(753年),乃隨第九次遣唐使藤原清河同舟歸國,臨行前與詩友們互贈別詩,王維詩云「別離方異域,音信若為通」,晁衡詩云「天中戀明主,海外憶慈親。……西望懷恩日,東歸感義辰。平生一寶劍,留贈結交人」,惜別之情躍然紙上。阿倍仲麻呂滿心切望早日返歸祖國,渠科他所乘之船舶卻在海上遭到大風大浪之襲擊而茫無音訊。噩耗傳來,李白至為悲痛,寫下《哭晁卿行》:「日本晁卿辭帝都,征帆一片繞蓬壺。明月不歸沉碧海,白雲愁色滿蒼梧」。不過晁衡與藤原清河並未遇難,他們的船被漂至安南,二人於天寶十四載(755年)六月返歸唐都,不再回國。衡後任唐朝之左散騎常侍、鎮南都護、安南節度使等職.大曆五年(770年)歿於長安。代宗追贈其「從二品潞州大都督」官銜,日本光仁天皇也追贈他「正二品」。
    
與阿倍仲麻呂同時來華的吉備真備(約694一775)亦頗負盛名,他在唐深研經史、法律、曆算、建築乃至圍棋,歷十九年而歸。回國後向日本朝廷獻上唐禮、曆經、樂書以及測影鐵尺、角弓等先進儀器、武器,供職於日本太學,侍講《禮記》、《漢書》等。天寶十一載(752年),吉備真備作為遣唐副使再度入唐,與阿倍仲麻呂久別重逢。天寶十三載(754年),吉備真備又返回日本,後來累進官至右大臣。日本史籍《續日本紀》有云:「我朝學生播名唐國者,唯大臣(指吉備真備)及朝衡二人而已」。

日本入唐之學問僧也有許許多多著名人物,如道昭(629一700)於永徽四年(653年)入唐,師事玄奘,龍朔元年(661年)歸國後成為法相宗之創始者。選美昉與阿倍仲麻呂、吉備真備同時赴華,返日後,向朝廷獻上帶自唐朝的佛像和佛經五千卷(即當時《開元釋教錄》所載大藏經一千零七十六部、五千零四十八卷之大部)。至於最澄(767一822)與空海(774一835),對自中國傳播佛教於日本,貢獻尤大。他們二人均於貞元二十年(804年)隨第十二次遣唐使入唐,最澄在浙江天台山從道邃、行滿二人習天台教規,從翛然受禪法,又於越州龍興寺從順曉受密法。一年後回國,於日本琵琶湖畔比睿山建立延曆寺,成為日本台宗之創始者,諡號為「傳教大師」。空海則在長安學習了兩年,得長安青龍寺惠果之密教衣,回國後在京都東大寺創立了真言宗,世稱「弘法大師」。空海之漢學根柢頗深,他編寫的《文鏡秘府論》、《篆隸萬象名義》等著作,保存了不少中國語文學和音韻學之資料,成為中日兩國共存之文化遺產。

在入唐的眾多學問僧中,最澄的弟子圓仁(793一864)因在華多年,並用漢文寫下著名的見聞日記﹕《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四卷,七萬多字),故在中外交通史上佔有光輝的一頁。圓仁在少年時就上了比睿山延曆寺,做了最澄的忠實弟子,最澄圓寂之後,他乃繼承其業。承和元年(834年),仁明天皇任命了一次以藤原常嗣為大使的隆重的遣唐使(第十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成行的遣唐使),圓仁時已年逾不惑,也以學問僧的身分加入這個行列。承和三年、四年,遣唐使的船舶二度揚帆均因風暴而折還。直至承和五年(838年)六月,圓仁才在瀨戶內海西端一處(應即今下關Shimonoseki),坐上大使的第一船出發,他們沿海岸駛向博多(Hakata)灣,到達五島列島北端的有救島(即今宇久島Uku-jima),然後橫越東海而西航,在長江口登岸,並沿水路來到揚州。

圓仁本來的目標是登上天台山,故當其地人奔赴長安時,他留在揚州等待南行之許可。但是歸期已至,他仍末獲准前往天台山,只好沿大運河溯流而上,隨遣唐使一行由山東半島乘船東歸,後因船隻被風漂回,圓仁及弟子就私自留在中國。他們改往五臺山朝拜,復於文宗開成五年(840年)八月抵達長安。圓仁在長安從師學習,住了大約五年,彼時適逢武宗禁佛,他們一度遭到驅逐,後於宣宗大中元午(847年)九月乘朝鮮人的船,由山東半島經新羅南岸而返回闊別十年的故國。日本史籍《續日本後記》在承和十五年(848年)三月下關於其事有載 :「乙酉,天台宗入唐請益僧圓仁,將弟子僧性海、惟正等,去年十月駕新羅商船,來著鎮西府,是日歸朝。遣中使慰勞,各施御被。」圓仁等歸國時攜回經典及詩書等五百八十四部,八百零二卷,後被敕封為延曆寺座主,死後追贈為「慈覺大師」。

圓仁在唐前後凡十年,足跡遍及今江蘇、安徽、山東、河北、山西、陝西、河南等七省。他的旅遊日記不僅詳載了海、陸路交通之行程,而且記及當時唐朝的官府制度、地方行政、市場物價、民間習俗,以及武宗禁佛與佛教、道教、摩尼教等多種宗教的情況,對中外交通史及唐代政治、經濟、文化歷史均有重大參考價值。尤為可貴老,圓仁的《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不僅先於《馬可.波羅行紀》四百餘年,而且比阿拉伯人的中國遊記也略早,是為中古時代最早來華並留有見聞錄的外國遊歷家之一。

 

 

 

 

 

 

 

陳佳榮“南溟網”(http://www.world10k.com)_教學研究_《中外交通史》_
第四編  隋唐時期中外交通之勃興_ 第六章  唐朝與朝鮮、日本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