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12日)
從網絡新聞驚悉﹐著名中印交通史專家﹑北京大學教授季羨林先生已於2009年7月11日辭世﹐令人悲慟﹑哀悼。(另見中印關係史專家季羨林教授於2009年7月11日辭世)
以自己的經歷和接觸﹐季羨林教授既是全國中外關係史學會顧問﹐又是中華萬年網的總顧問之一。猶記當年中華萬年網於1999年11月8日創建前後﹐不僅前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思危﹑吳階平等學者親臨指導﹑應承加入總顧問團﹐而且我們還衷心想邀約季羨林﹑饒宗頤等教授的鼎力支持。
在香港﹐自己通過協助饒宗頤教授編輯甲骨文通檢的沈建華女士(原在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從事研究工作﹐現為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与保护中心研究員)轉達致意﹐據稱饒教授問了網站的總編輯﹐說“是否編輯古代南海地名匯釋者﹖”旋欣然同意了。
在北京﹐自己則通過北京大學東語系的李玉潔女士(時為季老秘書)向季羨林教授致意。其間也有一段插曲﹐值得回顧。話說當李玉潔女士問季老記得陳佳榮此人嗎﹐他說﹕“記得﹗不就是原來中央民族學院那個人嗎﹖八八年他和吳景宏教授在鴻賓樓和我們聚會過﹗他當時著了一襲白色的西裝﹗”當我聽了此情此節﹐簡直為老人家的記憶所傾倒了﹕1988年8月27日當我和吳景宏教授(已故)開完中外關係史學會第三次年會後﹐順道由北戴河返京與一批老教授聚餐﹐時間﹑地點﹑人名及服飾絲毫不差啊﹗
就在2000年3月中﹐當我代表中華萬年網於北京出差之際﹐季羨林教授專為我們安排了一次會見。記得是下午四點左右﹐我帶了手提電腦到了老人家的寓所﹐專門向季老及李玉潔女士展示了中華萬年網的網頁。其間或有插話﹑問答﹐前後達半小時。記得季老說﹐這是他首次接觸到互聯網﹐看來歷史文化的傳承有了新模式。他要我們好自為之﹐云云。我之所以記憶猶新﹐是因為在其宅門牆上貼了不准騷擾季老教授的兩三種通告(包括北大﹑北京市等等)﹐而我竟榮幸地為中華萬年網爭取了“半小時”﹗這可是著名學者﹑老專家的耳提面命﹑親授機宜啊﹗
按自己的看法﹐季羨林教授的主要治學方向及貢獻在於中印交通及關係史(包括梵文﹑佛學及中印文化交流)。其為世人所重﹐絕對當之無愧。唯在一段時間內﹐難免有許許多多頌語﹑讚詞﹐既擾亂了季老的平靜﹐亦不免令人生煩。對此﹐季老早有貶斥之意﹐茲由多維網轉錄於下﹐以光大先生之衷懷與本心﹐而成警世之通言﹕
季羨林 辭”國寶、大師、泰斗”稱號 自稱”土包子”
7月11日消息,著名國學大師季羨林8時50分左右在北京301醫院病逝。
中新網7月11日電 季羨林,字希逋,又字齊奘。著名的古文字學家、歷史學家、東方學家、思想家、翻譯家、佛學家、作家。他精通12國語言。曾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堪稱是一代國學大師。不過,對于加在自己頭上的“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國寶”這三項桂冠,季羨林却主動請辭。
季羨林先生備受關注的《病榻雜記》2006年年底公開發行。在書中,季羨林先生用通達的文字,第一次廓清了他是如何看待這些年外界“加”在自己頭上的“國學大師”、“學界泰斗”、“國寶”這三項桂冠的,他表示:“三頂桂冠一摘,還了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歡喜。”
一辭“國學大師”
“環顧左右,朋友中國學基礎勝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這樣
的情况下,我竟獨占‘國學大師’的尊號,豈不折煞老身!”
現在在某些比較正式的文件中,在我頭頂上也出現“國學大師”這一燦爛輝煌的光環。這豈非無中生有,其中有一段歷史淵源。
約摸十幾二十年前,中國的改革開放大見成效,經濟飛速發展。文化建設方面也相應地活躍起來。有一次在還沒有改建的北京大學大講堂裏開了一個什麽會,專門向同學們談國學。當時主席臺上共坐著五位教授,每個人都講上一通。我是被排在第一位的,說了些什麽話,現在已忘得乾乾淨淨。一位原資深記者是北大校友,在報上寫了一篇長文《國學熱悄悄在燕園興起》。從此以後,其中四位教授,包括我在內,就被稱爲“國學大師”。他們三位的國學基礎都比我强得多。他們對這一頂桂冠的想法如何,我不清楚。我自己被戴上了這一頂桂冠,却是渾身起鶏皮疙瘩。
說到國學基礎,我從小學起就讀經書、古文、詩詞。對一些重要的經典著作有所涉獵。但是我對哪一部古典,哪一個作家都沒有下過死功夫,因爲我從來沒想成爲一個國學家。後來專治其他的學術,浸淫其中,樂不可支。除了尚能背誦幾百首詩詞和幾十篇古文外;除了尚能在最大的宏觀上談一些與國學有關的自謂是大而有當的問題比如天人合一外,自己的國學知識並沒有增加。環顧左右,朋友中國學基礎勝于自己者,大有人在。在這樣的情况下,我竟獨佔“國學大師”的尊號,豈不折煞老身(借用京劇女角詞)!我連“國學小師”都不够,遑論“大師”!
爲此,我在這裏昭告天下:請從我頭頂上把“國學大師”的桂冠摘下來。
二辭“學界泰斗”
“這樣的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但是,現在却偏偏把我打’成
泰斗。我這個泰斗又從哪裏講起呢?”
這要分兩層來講:一個是教育界,一個是人文社會科學界。
先要弄清楚什麽叫“泰斗”。泰者,泰山也;斗者,北斗也。兩者都被認爲是至高無上的東西。
光談教育界。我一生做教書匠,爬格子。在國外教書10年,在國內57年。人們常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特別是在過去幾十年中,天天運動,花樣翻新,總的目的就是讓你不得安閑,神經時時刻刻都處在萬分緊張的情况中。在這樣的情况下,我一直擔任行政工作,想要做出什麽成績,豈不戛戛乎難矣哉!我這個“泰斗”從哪裏講起呢?
在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中,說我做出了極大的成績,那不是事實。說我一點成績都沒有,那也不符合實際情况。這樣的人,滔滔者天下皆是也。但是,現在却偏偏把我“打”成泰斗。我這個泰斗又從哪裏講起呢?
爲此,我在這裏昭告天下:請從我頭頂上把“學界(術)泰斗”的桂冠摘下來。
三辭“國寶”
“是不是因爲中國只有一個季羨林,所以他就成爲‘寶’。但
是,中國的趙一錢二孫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個,
難道中國能有13億‘國寶’嗎?”
在中國,一提到“國寶”,人們一定會立刻想到人見人愛憨態可掬的大熊猫。這種動物數量極少,而且只有中國有,稱之爲“國寶”,它是當之無愧的。可是,大約在八九十來年前,在一次會議上,北京市的一位領導突然稱我爲“國寶”,我極爲驚愕。到了今天,我所到之處,“國寶”之聲洋洋乎盈耳矣。我實在是大惑不解。當然,“國寶”這一頂桂冠並沒有爲我一人所壟斷。其他幾位書畫名家也有此稱號。
我浮想聯翩,想探尋一下起名的來源。是不是因爲中國只有一個季羨林,所以他就成爲“寶”。但是,中國的趙一錢二孫三李四等等,等等,也都只有一個,難道中國能有13億“國寶”嗎?
這種事情,痴想無益,也完全沒有必要。我來一個急刹車。
爲此,我在這裏昭告天下:請從我頭頂上把“國寶”的桂冠摘下來。
(轉引自多維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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