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榮

光陰荏苒﹐轉瞬抗日戰爭勝利﹐不覺已屆一甲子。六十年來﹐每逢此紀念日﹐國亡民殃的苦楚傷慨﹐往往多於打敗外寇帶來的喜悅。其因無他﹐蓋勝利的代價實在過大﹐不啻於覆巢無完卵﹑玉石俱焚毀。

在歷史上﹐日本侵略者曾對中華民族犯下滔天的罪行。姑不論明代倭寇對中國東南海岸的長期擾亂﹐也不說1894-1895年甲午戰爭﹑1900-1901年八國聯軍時的瘋狂侵略﹐台灣﹑澎湖之被長期侵佔﹔僅以現代為例﹐日本軍國主義者自1914年即出兵山東﹐1931年起又先後挑起九一八事變﹑一二八事變﹑冀東事變﹐到了1937年更發動盧溝橋事變﹐導致長達八年的中日戰爭爆發﹐釀成南京等地大屠殺。

日寇不僅以鐵蹄踐踏了祖國內地﹐而且染指於香港地區。香港自1840-1842年鴉片戰爭後就逐步被英國殖民者所侵佔。日本則在發動太平洋戰爭同時﹐打著建設“大東亞共榮圈”的旗號﹐迅速於1941年12月8日攻入九龍半島﹐並從12月25日對香港地區實行長達三年零八個月的統治。日本佔領者曾標榜“亞洲是亞洲人的亞洲”﹐以此來粉飾其取代英國而佔據香港﹔其實﹐大量歷史表明﹐日本在港統治之殘暴﹐比起英國人實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本對港人的蹂躪﹐可用殘害﹑掠奪﹑奴役來概括。首先﹐日本軍自侵入伊始﹐即推行大屠殺﹐其行徑磬竹難書。1941年12月25日﹐日軍在佔領赤柱半島後﹐曾槍殺聖士提反書院內的170個傷員及手無寸鐵的俘虜。當時加拿大籍的牧師巴萊特目睹了這一慘劇﹐現在該地還有死難者墓碑矗立。日本統治者又把大量香港人強行遣返回內地﹐充當無償勞工﹐致令香港人口銳減。1945年8月﹐香港人口由1941年的160萬降至60萬。

在經濟生活方面﹐日本佔領當局對港人大肆進行搜刮與掠奪。所有大公司企業或倉庫均被以“大日本陸軍管理”﹑“大日本海軍管理”﹑“軍搜部管理”﹑“報道部管理”等等名義予以沒收。佔領之初﹐日軍搶走的汽車多達2萬多輛。僅九龍倉一處﹐日本人就運走高達10億日元的物資。日本榨取香港人的一種明目張膽措施﹐就是強制推行軍用票制度﹐即印刷軍用票取代港元作為正式貨幣﹐在市面流通﹐規定港幣4元(初為2元)兌換軍用票1元。後來﹐大堆軍用票成了廢紙﹐港人的財富就被赤裸裸地掠奪了。

日本佔領香港的根本目的﹐是把它變作完完全全的殖民地﹐成為侵略東南亞的橋頭堡。因此﹐除政治壓迫﹑經濟掠奪外﹐又對香港民眾尤其是年輕人實行奴化教育。日本人首先步英國人的後塵﹐大改地名﹑街名﹐如“皇后大道”改為“明治通” ﹐“德輔道” 改為“昭和通”等等。日本當局又強制在學校推行日語授課﹐要求學生採用日本的教科書及文化風習﹐以圖達到“亡人先亡史”的罪惡目的。

日本對中國內地乃至香港的侵略﹐遭到了中華民族的強烈抵抗。其中廣大香港同胞對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不可磨滅的重要貢獻。自1937年抗戰爆發以來﹐香港人已以“血濃於水”的情懷﹐投入了支援祖國救亡的洪流。是香港學生﹐在1937年9月20日成立了“香港學生賑濟會”﹐開展了大量抗日救亡的工作﹔是香港同胞﹐大力支持宋慶齡女士﹐在1938年6月14日於本港創辦了“保衛中國同盟”﹐其總部就設在西摩道21號﹔是香港廣大市民﹐長期積極投入義買募捐﹑救濟難民﹑獻金救國﹑踴購公債等活動﹐發揮了祖國抗戰堅強後方的作用。

及至香港淪入日寇之手﹐港人在苦難的深淵中﹐進一步挺身而起﹐堅持了長期的抗日鬥爭。他們配合國﹑共兩黨的努力﹐搶救﹑護送大批抗日人士及文化名人返歸內地。其中包括何香凝﹑柳亞子﹑茅盾﹑夏衍﹑梁漱溟﹑黃藥眠﹑薩空了﹑喬冠華﹑鄒韜奮﹑胡繩﹑胡蝶﹑葉淺予等等。港人還協助廣東人民抗日游擊隊東江縱隊﹐營救盟國友人﹐據計被救者包括英國人20名﹑印度人54名﹑丹麥人3名﹑挪威人2名﹑俄國人1名﹑菲律賓人1名﹐另有8名美國空中飛行員。當時東江縱隊專門成立了港九獨立大隊﹐堅持在香港地區展開敵後游擊活動。

1945年8月﹐當在港日軍投降在即﹐中國國民政府曾派兵挺進九龍﹐而中共領導的港九獨立大隊也努力攻擊日軍﹐為最後收復香港而盡力。可是由於戰後複雜的國際形勢﹐結果香港地區復歸英國統治﹐國﹑共兩黨領導的部隊只好先後撤出港﹑九﹑新界。

回顧這段痛史﹐我們既對日本軍國主義的罪惡充滿仇恨﹐也對堅持長期抗日鬥爭的香港同胞由衷地崇敬。令人感觸最深的是﹐只有祖國繁榮富強﹐香港及海外同胞才能免受外人欺凌﹐昂首闊步地生活。時至今日﹐港﹑澳已先後回歸祖國﹐而台灣兩岸仍有待統一。可是昔日四處侵略的日本﹐並未完全吸取教訓﹐其部分統治者仍投靠世界強權美國﹐準備繼續干預中國的事務﹐把台海局勢納入雙邊防衛的範疇。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深信﹐經過八年艱苦卓絕抗戰而獲勝的中國人民﹐是不會再任人宰制的了。中華民族的復興就在眼前﹐全體炎黃子孫都應為此而不懈努力﹗

(寫於2005年3月15日﹐為廣州市文史研究館
出版的《文史縱橫》2005年3期(紀念抗日戰
爭勝利六十週年專刊)作﹐發表時僅摘要﹐易
題名〈日軍侵港罪行和港人抗日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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